大三的时候,我跟一个朋友走在校外的马路边,讲起林的事。彼时是四月的黄昏,天气极好。马路上三两成群的初中生,笑容灿烂得有被太阳灼伤的危险。晚风轻得像一个不能被说出的秘密。柏油马路被镀上金色,沉默而温柔。
眼前的世界如此美丽啊,我嘴里的却是它的偏袒与恶意。
我讲了林和我的许多事情,讲到我是怎样看着她被众男生簇拥,又片叶不沾身地离开;讲到她背着Gucci包,陪我在街边吃冒菜;讲到新加坡的毕业旅行里,我的不懂事和她惊人的成熟。
讲到大学后的事情,不知怎的,我难过起来。当时路过的一家音响店正好在放Creep——
I wish I was special,
You are so fucking special.
就歌词来讲,我断章取义了。但我还是很不争气地哭起来。
那个朋友给了我一个适时的拥抱。
五
我为什么哭呢,不是因为落差——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
是因为自己的懦弱。
一直以来,我竟从来不愿接受我和林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一事实。我面对她难以击败的完美,控制好自己的分寸,表现漠然,全力抵挡。
我竟从来,从来没有直面过这个问题。
我拼命读书,拿高分,争取学生时代的分数胜利;看她在任何一个集体里像太阳一样发光,装作毫不在意;进大学后我忙着挣外快,或是为了奖学金苦读,她则是在社交网络上晒自己在世界各地游玩的照片,冲浪,登山,沿海公路上开越野,笑靥如花。
我一无所有,只能用学习抵挡林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我当然失败了。
我终于知道那个花花绿绿的世界是如此美好,真实,合理。
它不属于你,亦不属于更多的人。
——谁告诉你生活是公平的,或者将要变得公平了?
六
我再次遇见林,是在家乡的超市里。那是春节前夕,我拿到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名额,那个在我突然哭起来时拥抱我的朋友成了我的男朋友,陪在我身旁。
林挺着个大肚子,和我相遇了。
我有多惊讶自是不用说了。
叙旧过后,讲起近况,她说,本来退了那个二本学校,去加拿大念本科,谁能想到那么无聊,读了大一就又退学了,回来了,现在准备做全职太太。
幸福啊你。我是发自内心地这样说。
她笑笑,突然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从高中就开始羡慕你特能读书,哎,我就不是那块料,不及你啊。
我也笑。不知说什么好。
我想林是明白的,她根本不必介意自己不会读书,财富、美貌、爱情,她已然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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