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首都雅加达近郊,一座巨大的山养活着近万人。当他们走投无路,没有工作的时候,人们就会来到“山”里。
当然,这不是一座地理意义上的山脉,而是全世界最大的垃圾填埋场之一—— 班塔格邦 (Bantar Gebang)
这里每天会堆积着7000吨垃圾,面积有200多个足球场那么大,堆叠出15层楼高的巨大垃圾山。
班塔格邦恶臭熏天,雨季来临的时候,经常会有垃圾滑落砸死人的危险。但仍然有6000多名固定居民,居住在垃圾场里,守着这座山维持生计...
01
世界最大的垃圾山
在班塔格邦,每天都是苍蝇和拾荒者的“圣诞节”。
在这片巨大的露天填埋场,腐烂的厨余垃圾和生活废料散发着令人难以想象的恶臭。苍蝇在蔬菜、破布、旧床垫、塑料、破碎的马桶、x光片和油腻的汽车零件上肆无忌惮的盘旋,似乎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
处理这些垃圾需要24小时不停作业。班塔格邦寻常的一天里,一千辆装满垃圾的橙色卡车发出的轰鸣声就是你耳朵里能听到的全部声音。
掩盖了苍蝇的嗡嗡声,成千上万在垃圾山上攀上爬下的男人、女人和儿童的脚步声。
这个小镇有2万人口,其中六千余人住在众多的垃圾山下,仰仗着垃圾生活。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捡破烂”、“收废品”的人。 他们把有回收价值的垃圾卖给企业和工厂,可以赚到一笔还不错的收入。
这些居民用一种叫做“ganco”的钩状金属工具,将有价值的废品翻过头顶,装进背上背着的的大藤篮中。 这样装备的人都是班塔格邦的老居民,24小时7天以捡垃圾为生。
也有人不同,班塔格邦随时欢迎任何人加入收破烂的队伍,因为这里的垃圾永远清理不完。 所以就算是印尼其他城市的穷人或流浪汉,需要钱的时候,也会赶来这座“金山”。
每天,巨型的挖掘机吊臂在天空中洒下垃圾,垃圾场的居民们们并不在意,仍然在雨点般的垃圾中上下摸索。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任何时间都有人挤在挖掘机下,从机械臂的空档中迅速寻找着值得淘换的“宝贝”。
他们拼命地希望找到当天最好赚钱的废品,也许是为全家买一份晚餐,也许是为漏雨许久的房屋修一个新的屋顶。
糟糕的环境、一望无际的人类废墟、贫穷和劳累,班塔格邦的一切都充满了压抑。
但就像所有衰败的景象中,必定共存着顽强的生命一样。 很难想象,一眼望不到边的垃圾场里,小鸡,山羊,小猫和小狗在混乱的地面上嬉戏追逐。
这里的小孩子很多,父母去拾荒时,他们就自由地在垃圾场里奔跑,在旧床垫上蹦蹦跳跳,用垃圾堆里捡来的材料搭玩具屋, 大一点的孩子甚至会爬上垃圾山,寻找被人丢弃的玩具,作为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哇,一部手机!” 一名二十多岁的垃圾场居民大喊着向其他人炫耀,带着日晒和污渍痕迹的黑手快速把手机塞进口袋,欣喜的时间只有一秒钟,就继续专注的捡起瓶子。
有了这一部手机,至少能卖几天捡瓶子的钱,或许可以吃上一顿肉了。
02
垃圾山脚下的人生
贫穷、辛苦、危险,这是班塔格邦人的生活常态。 但在几十年前,班塔格邦并不是这副天地。
以前这一片都是稻田。但随着城市的扩张,雅加达选择了这里作为主要的垃圾场。 一开始,只有一座垃圾站,但慢慢垃圾处理的速度已经跟不上每天新增垃圾的数量。
政府收购了大量的稻田,将它们转变成了班塔格邦的一部分,“垃圾天堂”就这样日渐扩大。 仅仅30年不到,整座城市就都生活在垃圾山的阴影之下。
以前的稻农因为没有了土地,但又不愿离开家乡,只能走上垃圾山拾荒。还有一些不想以乞讨为生的穷人,主动搬到班塔格邦拾荒,大多数人也是在干旱季节歉收的农民。有些人已经“暂住”了十年甚至更久。
6岁搬到这里的Resa说: “当人们渴望工作时,他们会来这里。”
那年父母买了一块稻田,但最终被不断增长的垃圾山吞没。30年中,父母靠拾荒让她上了大学。 她的成绩非常好,但因为衣服总有不好闻的味道,人们称她为“垃圾公主”。
他们就地取材,直接从垃圾堆里找建筑材料,搭一个简单的棚子就是新家。
其余居民的房子由废旧木材,硬纸板,破地毯,塑料广告牌和一些旧钉子拼凑而成,从远处看,很多居民的房子就像是个垃圾桶。 “完美”的与垃圾山融合在一起。
居民们每天可以从收集的塑料,金属,木材和电子废物中赚取2至10美元, 甚至死去动物的骨头也有回收价值,所以什么都不能放过。
当他们去工厂卖掉几天攒下的可回收物时,经常会受到城里人的白眼。难免的,他们身上都有垃圾的臭味,即便衣服和身体都已经清洗过。
但班塔格邦人的家里却有些出人意料。他们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样不爱卫生,肮脏邋遢。 一半以上的垃圾山居民家中简陋但不失讲究。
地板都是用拖把精心擦过的,起居室虽然还有很多压瘪的瓶子等待运出去,但都洗涮干净,绑成一个个小方块。一家老少洗干净的衣服在露台上等待晾干。
在最大程度的努力下,人们保持着个人卫生。生活在垃圾山,“肮脏”只是迫不得已。
这里虽然可能是全印尼最贫穷的地方,但却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社区。在垃圾场周围有简易的咖啡厅,为偶尔休息的拾荒者们提供茶和小饼干。
城里一些不以捡垃圾为生的人,会在周围搭小棚子,买饮料小吃和香烟。
一块还没有被倒入垃圾的平地是居民们娱乐的主要场所。黄昏时分这里会举办排球比赛,晚上则变成户外电影院。虽然放映的片子跟不上潮流,但每周一次仍会让很多人身心愉悦。
这里也有常驻的教职人员。清晨,伴着垃圾车的声音,不远的山上依稀听得见阿訇的祷告声。
因为都是用双手干活的人,所以也没什么因年龄,性别和过往的受到歧视的担忧,毕竟贫穷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只要来到这里,足够努力加上一点运气,就足够得到其他居民的尊重,也能自得其乐地活下去
从某种角度来说,班塔格邦成了很多穷人的希望。当然,这是因为他们实在找不到更好的选择。
03
垃圾山困境
班塔格邦最小的拾荒者们只有5岁,从小在垃圾堆长起来的他们,能非常熟练的分辨什么东西可以卖钱,晚上还会和父母一起冲洗要拿给工厂回收的塑料瓶,玻璃和铝罐。
垃圾场周围有幼儿园和小学,这些孩子放学后就会帮助父母做事。而他们的父母即使在倾盆大雨时,也不会回家休息。
深夜里,孩子们睡了,夫妻二人会轮流戴上头灯,上“山”继续寻找可回收垃圾。 六千多人凭借垃圾场生活,狼多肉少。
只要有片刻懈怠,“好东西”就被别人先拣走,一家人就要饿肚子。
虽然恶臭和肮脏是大部分旁观者最无法忍受的事。但班塔格邦最要命却是推土机和“山体滑坡”。
家长都会告诉孩子,在推土机把底部的垃圾往中间推,堆成山的时候,要记得看车的方向躲开。 不然很容易就会被掀起,然后活埋在垃圾山中。下雨时,山顶的垃圾会不断掉下来,每年都有几个拾荒者被砸死。
通常遇到这种情况只能认命。他们不能搬走,这是唯一一种可以稍有尊严活下去的生活方式。
垃圾场对居民的呼吸道和皮肤伤害很大。周围的地下水污染严重,讲究一些的人只能去远一点的山上挑水用。更差的就要喝着污水生活。 该垃圾填埋场开业已有30多年了,这些问题从开始到现在仍没有解决。
通常在意班塔格邦千万拾荒者死活的只有从这里走出去的孩子们。其中几个建立了NGO组织,为垃圾山的居民们提供药品。 但新冠的到来让他们也没有了办法。
印尼新冠爆发以来,班塔格邦就彻底陷入了黑暗。近万人仍然起早贪黑的收垃圾,寻找废品,但工厂都停工了,他们积攒成堆的瓶罐卖不掉,只能堆在家里。
而城市的垃圾还在源源不断的送来,人们快要被挤得没地住。 没有空间,没有收入,仍有开支。
到后来政府居家隔离的政策也在这里下达,很多拾荒者怕被罚款,也不敢出门捡垃圾。 对于他们来说,病毒不可怕,一日又一日活活挨饿更加煎熬。
唯一的好消息是,班塔格邦还没有报告任何病例。但坏消息是,根本没有人对他们进行检测。一些居民苦笑: 我们生活在垃圾里,希望有更强的免疫力吧 ...
每日与垃圾为伴的班塔格邦,每个人都在以世界大部分人难以置信的坚强,拼命地活着。赤手空拳,捡起一些生活的希望...
他们的太阳从不发光
他们的田地光秃荒凉
他们的道路充满荆棘
那里是永恒冬天的景象
——威廉·布莱克《神圣星期四》
https://www.nytimes.com/2020/04/27/world/asia/indonesia-jakarta-trash-mountain.html
https://jakartaglobe.id/context/bantar-gebang-trials-and-tribulations-of-indonesias-trash-heroes/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11/sep/27/indonesia-waste-tip-scaveng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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