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万,我克隆了我死去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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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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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万,我克隆了我死去的猫

©️深响原创 · 作者|祖杨

不慎坠亡、意外丢失、病发身亡、寿终正寝……不管是哪种方式,宠物都不会伴随人类一生。当死亡真正来临那一刻,主人该如何坦然地去面对?

即便是看惯了“生死”,刘荧也无法给出标准答案。作为一家克隆技术公司的线上推广人员,她对接过上千位宠物主人,每次接到宠物主人的电话时,那头的情绪是激动的、绝望的,因为宠物突然死亡,他们一时间很难接受现实,下意识地寻找各种挽救方法。

“克隆”成为宠物主人的一根救命稻草——有人将克隆当成“时光穿梭机”,有人用它来抵抗宠物去世后席卷而来的巨大悲伤,还有人将克隆当作自己努力工作挣钱的动力,为宠物的以后做准备。尽管在国内宠物克隆的费用在10万到20万之间,但还是不缺一掷千金换爱宠“复活”的主人。

刘荧所在的希诺谷是能够让宠物“复活”的克隆技术公司,这也是国内第一家宠物克隆公司,主要面向消费者做商业化的猫、狗克隆,并提供基因检测、细胞储存等业务,成立十年,经手了数百例商业化宠物克隆,去年十月,希诺谷完成了一亿元的B2轮融资。

目前来看,养宠人士的逐渐增加,宠物经济市场的火爆,克隆技术的突破及应用,催生了这门面向高端宠物消费市场的大生意,但与此同时,争议也随之而来,有爱宠人士认为,克隆一只动物背后意味着要有多只“代孕母体”承受痛苦。

死亡与活着本是人类的必修课,当复活成为一门生意,我们该如何看待?它教会了人们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13万,我克隆了我死去的猫

死亡的另一种选择

2020年3月,陪伴了刘荧多年的宠物闹闹和小樱因为意外离世。直到离世很久后刘荧才了解到国内原来已出现了不少商业化克隆案例,但那时早已错失了细胞采样克隆的机会。为了弥补自责和愧疚心理,也为了让更多人避免同她一样体会“失去”的无奈和遗憾,刘荧转行来到宠物克隆领域,加入了希诺谷。

面对宠物的离世,有的人选择重新买一只宠物,有的人选择再也不养宠物,有的人选择领养流浪宠物,有的人选择克隆。在刘荧看来,不管哪一种方式,都是被动接受死亡之外的一种主动选择,以此实现自己的心理与情感慰藉。

刘荧曾遇到一位长期遭受父亲家暴的女儿,父亲每一次喝醉之后就会对着她和妈妈施暴,酒醒之后又开始痛哭流涕、忏悔求和。直到有一次喝醉后的父亲又对着母女俩暴力殴打时,女儿养的宠物金毛挺身而出,低吼着禁止父亲靠近母女,父亲被吓退后,逐渐减少了酒后施暴。然而几年后,父亲酩酊大醉回到家,又一次对母女抡起拳头,而这一次保护在她俩身前的金毛,却将父亲激怒,他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对着金毛脑袋狠狠砸了下去,最终金毛未来得及救治而身亡。

当这位女儿带着最后的希望找到刘荧时,整个人哭到歇斯底里:“以前是它守护我,现在轮到我守护它了。”因为经济关系,主人选择为金毛做了细胞储存。

选择细胞储存的人要比宠物克隆的人更多。细胞储存就像是克隆的第一道门槛,有的人提前进行细胞取样,打算等到宠物离世后直接启动克隆,有的人或许因为经济问题暂时选择了细胞储存,也有的人只想要做储存、并不打算克隆。“细胞储存其实就像是一个火种,给了主人一个念想,让他们觉得细胞组织还活着,就像宠物没有死掉一样。”刘荧表示。

或许是长久与生死打交道,刘荧对于情绪特别敏感。在她帮助的诸多客户中,有患有严重抑郁症的患者,也有不被人理解的同性恋者,还有经历过创业失败、众叛亲离的中年男人,宠物对他们而言是家人般的存在。“对于这些对于情感特别执着的主人来说,我觉得克隆更像是一颗药,一种能够治愈人的药。”

得到治愈的还有另一位宠物主人潘潘。2019年8月,潘潘正好看到了国内第一只商业化克隆猫“大蒜”诞生的新闻,当时她和男友打趣道:技术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那假如有一天仙仙不在了,我们可以尝试着做克隆。仙仙是一只白色的长毛曼基康,因为长得像“小仙女”,所以起名仙仙。

没想到一语成谶。两个月后,仙仙得了猫传腹,尽管已经尽最大努力去救治,但还是离开了人世。如今提到仙仙,潘潘仍然会哽咽,在她眼中,仙仙陪伴着一起度过了最低谷的时期,也让她感受到了生活的希望与快乐,所以在得知宠物去世那一刻,无异于重燃的火苗又一次熄灭。

后来潘潘辗转联系到了一家克隆公司,从决定做克隆到细胞采样、建立体细胞系、胚胎移植发育、见到克隆体“仙仙”,她一共等待了近500天。最初见面时,看着和本体一模一样的外观、声音,潘潘总是会恍惚:“这个仙仙和原来的仙仙重叠在一起,就好像时间没有流逝一样。”

随着“仙仙”逐渐长大,外观看克隆体与本体没有太大改变,性格也都很活泼,但也许是失而复得后的宠溺,克隆体还是要比本体“活泼到嚣张了”,两者的差别也让潘潘意识到,即便是99%以上的基因是相似的,但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我会把克隆体仙仙看作是本体的后代,就像是她孩子一样。”潘潘告诉「深响」。

13万,我克隆了我死去的猫

仙仙的克隆体与本体,图源受访者

“复活”的价码

宠物主数量和消费能力的增长,以及他们对宠物的情感附加,催生了高价格、高门槛的宠物克隆生意。

与此同时,赛道内的玩家也越来越多。除了较早入局的希诺谷,目前国内还有磐吉基因(原博雅秀岩)、希曼基因等公司提供宠物克隆服务。磐吉基因主要面向C端消费者,前期比较依赖韩国的技术,如今已经可以在国内自主开展克隆业务。希曼基因主要面向B端市场,主要向动物园提供克隆银背大猩猩等服务,去年完成了天使轮融资。

对比目前市面上公开的宠物克隆机构的价格,基因采样的价格是1000元到1500元,细胞储存的价格为每年4000元,克隆一只猫的价格为10-20万元左右,克隆一只狗的价格在20-30万元左右。因为生理构造问题,狗的克隆难度更高、同时还需要使用实验专用比格犬进行代孕,因此价格会比猫更贵一些。

花费十几万、几十万去克隆一只宠物,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与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选择克隆的并非都是富人,还有很多工薪阶级,甚至刚毕业的大学生,来克隆的宠物也并不都是名贵品种,有土猫、串串甚至还有主人收养的流浪猫狗。其中就有过一位月薪六七千的女士花38万克隆了自己收养的一只流浪狗。

13万,我克隆了我死去的猫

高昂的价格背后,是居高不下的研发、技术、人工等投入成本。

在希诺谷将克隆犬商业化之前,第一只克隆犬“龙龙”的诞生经过了上百次实验,从2016年3月一直做到2017年5月,“我们给每一只实验犬都做了编号,217是第一只成功的克隆犬龙龙,前面的216次实验都是摸索的过程”,希诺谷董事长米继东曾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因此商业化后的高价格也是在为前期的高研发成本买单。

而且,宠物克隆属于重构胚胎,从采样到植入再到受孕发育,失败可能会出现在每个环节。比如一只代孕妈妈会一次性植入多个克隆胚胎,为了提高效率和概率,会选择2-3只代孕妈妈同时进行胚胎移植,情况好的,胚胎里有可以成功着床发育的,但有些结果可能就是全军覆没,所有过程又得重来一次,这是因为胚胎在子宫内有着床发育的可能,但也有被母体吸收的可能,属于生物不可控性,目前人为无法控制。这也在无形之中就增加了各类成本。

正常情况下,克隆的签约合同周期为10-12个月,如果合同到期未按时交付,希诺谷会提供退款或者免费继续克隆的选项。据刘荧介绍,如今就有一位主人,狗狗的胚胎一直被母体吸收,未能成功发育降生,合同期截止了,依然没能到期交付。“主人拒绝了退款之后,我们现在在为她免费做”。

“克隆为什么成本高啊,因为克隆效率本身还是比较低的。”希诺谷副总经理赵建平曾感叹道。的确,专业服务单价高,但是客户基数小,单个用户服务时间长也是事实,种种因素叠加,推高了这一门生意的价格与门槛,而高价格、高门槛也注定了这一项服务面向的只能是小众人群,很难走向大众化、普遍化。

风险与争议

高价格、高成本之外,克隆动物的发展和应用还一直伴随着争议,人们关注的,是道德和伦理的双重挑战。

克隆一只猫或者狗,需要饲养大量的动物来完成,因为受孕几率难以保证,就难免要涉及数目众多的“代孕妈妈”。在最早期的实验阶段,更是有大量的代孕妈妈多次被植入胚胎、经历各种手术,比如2005年,韩国科学家在123只代孕犬内平均植入了5-12个胚胎,累计经历了1123次手术,最终只有克隆犬“史努比”诞生。

而这样的行为在爱宠人士眼中,会让代孕动物遭受许多不必要的痛苦。还有的观点认为,克隆本身违背了自然规律,且不会以任何方式造福社会。

此前曾有媒体探访过克隆机构的代孕犬生产基地,其中提到,实验室的代孕犬做完一次代孕手术后,时隔四五个月就要再做下一次代孕,从受孕到母乳喂养,这些比格犬的前半生大部分时间都要在一个小小的笼子里度过。

对于此,刘荧解释道,像希诺谷除了做宠物克隆,还会做基因编辑、再生医学等为人类医疗做研究的工作,这也会用到代孕母体。而在做实验时,一般是蛙、鼠、兔子、犬、再到猴子越来越贴近于人类基因的动物,但实验猴的饲养成本更高,犬是相对理想的实验动物。对于很多人来说这确实很残忍,但对于那些患病的家人来说,实验动物是能救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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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孕之外,另一个争议点在于“宠物遗弃”问题。

受孕与母体息息相关,有的母体可能一只也发育不出来,但有的母体会生出多只克隆宠物,但假如买家只想要一只的话,也有可能造成宠物遗弃的问题。

曾从事宠物殡葬工作的英豪接到过这样一个电话,有个客人克隆成活了三只狗,但只想要一只,又觉得自己的狗血统高贵,所以想把另外两只安乐并火化,再把骨灰放在家里,这样才算“完整”。这种行为更是令人心寒:克隆出来的宠物长着相似的样子,但因为主人的情感需求,被主人当作十多万的“边角料”抛弃、无害化处死。

猫咪消防员”宇文化缘也对「深响」表示,在团队救助的流浪猫中,有很多就是被主人随意遗弃的。“猫咪也是一条生命,希望每个主人对待生命能够更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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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目前对于这门发展中的大生意,市场中形成了两类不同的观点:批判者认为,这是对于动物的一种伤害,可能会违背了道德伦理;支持者认为,克隆使得宠物主的思念、情感得到了寄托。但其实不管是感性地消费,还是理性地反对,人类最需要做的,或许就是对“生命意义”的发问:我们爱宠物是爱它的什么?我们该如何面对一条生命的离开?

而答案也许就像动画片《寻梦环游记》中所说的那样: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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