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处俯瞰维多利亚港,可以看到一排排依山傍海的独立别墅,和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但同样映入眼帘的,还有一间间铁皮搭成的天台屋,以及破旧不堪又密集的旧楼。
100多年前,这里还只是一个平凡的渔村。
一个多世纪过去,如今这个位列世界十大金融中心的国际化大都市,有一个美丽的名字:香港。
今年3月底,经济人智库发布的《2019全球生活成本调查报告》中显示,中国香港的生活成本与新加坡、巴黎并列世界世界第一。
在这个全世界生活成本最高的城市里,巨大的贫富差距折磨着数百万生活在香港的人。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图源@网易新闻
事业有成的人常用“富人思维”和努力说教其他人,认为底层人只要拥有富人思维并坚持“996”努力奋斗,改变人生就会轻而易举。
但,跨越阶层真的这么简单吗?
对于这个问题,香港电视台(RTHK)的一档真人秀节目——《穷富翁大作战》或许最有发言权。
拍了三季的《穷富翁大作战》,堪称港版富豪变形记,每一集都口碑不俗。
节目组邀请来众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安排出身百亿家族的富家子弟当清洁工、继承40亿家产座驾为玛莎拉蒂的律师去奶茶店打工。
让他们体验为时一周的底层人士生活后,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其中,便包括在香港政商两界无人不识的田北辰。
田北辰出生于香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的田氏家族,父亲田元灏曾是香港纺织界的头号人物,人称“一代裤王”。
母亲荣志文,也是香港江南四大家族荣氏家族的后人。
人称“田二少”的他,毕业于哈佛大学,拥有工商管理硕士的高学历。
留学回港后不久,田北辰就自立门户,开创了自己在全球坐拥700多家门店的服装王国。
在节目正式开始前,田北辰曾乐观地说:
“我始终信奉自由市场,可说是淘汰了很多弱者,但是如果你有斗志,即使是弱者,也可以变为强者。”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完不久,就会被打脸。
在节目组的安排下,接下来的一周,田北辰将体验一周时薪25元的扫街清洁工工作。
开拍第一天,来到油麻地时,田北辰一脸自信。
他爽快地向节目组交出了自己所有的信用卡,现金,领取了第二天的生活费:50元。
但到了住处时,田北辰的表情就变得有些精彩起来。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将要歇脚的地方洗浴公用,一个房间里有三十多张床位,空间狭小无比还分上格下格。
这样的住处,俗称“笼屋”。
在香港,大约有20万的人结束一天的奔波后,回到这个地方。
因为这种床位,一个月只要一千三百元。
住在这里的合租者,大多领着低保或从事一份薪金不高的工作。
当田北辰好奇地问起领着低保的陈伯,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陈伯只是无奈笑:
“差不多吧,说不上什么环境,我们没有选择。”
也许看不到老伯对生活的盼望,田北辰很快就结束了跟他的对话。
节目第一晚,田北辰无心睡眠:
他已经感觉,邻居身上那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让自己整个人也开始变得闷闷不乐。
习惯于提前规划日程的田北辰,上床前想起第二天还要提早赶去湾仔码头工作。
但出行一向有司机接送的田北辰,对于如何去湾仔码头上班一窍不通。
所以,为避免迟到,他便下了床,去街上四处询问上班合适的交通方式。
几经周转才得知,只有通宵巴士可以到达自己上班的地方。
看到通宵巴士的车票价格,田北辰却忍不住抱怨起来:“搞咩啊!车费要十三元多?我哪有这么多钱?”
要知道,他一天的生活费只有50元,而上班来回的车费就会花去近27元。
剩下的22元,他还要安排好自己的一日三餐,这种预算在香港来说,完全不够用的。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记得2004年,烽烟节目中有人就香港马鞍山地铁的票价批评:“做生意是否只要求成本平衡有利益(就行),不顾大众的负担?”
时任九铁管理局主席的田北辰当时回应的是:“如果你觉得贵,可以有其他选择,我们的铁路公司不是社会福利机构。”
七年后,再次面对镜头的田北辰也不得不承认当年自己考虑不周:“交通费扼杀了穷人的的生存空间。”
第二天,忍痛斥巨资去上班的田北辰,扫街没多会儿,就又犯了难。
领班给他安排的工作是:2个小时内,清理完一条街整排十几个垃圾桶。
但过了大半个小时,他也只清理了两个,还有不少人往他刚清理干净的垃圾桶中扔垃圾。
没多会儿,田北辰就累得大汗淋漓,同时忍受着街上路人的厌恶。
起初,工作时的田北辰还担心被人认出来,但工作后他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穿上清洁工服后,周围三尺之内都不会有人靠近他:
“路人看到我,好似看到魔鬼一样。”
那些经过他们的人,大多会捏着鼻子快步离开。
看着他们,田北辰才恍惚想起,以前似乎自己也这样过。
工作的时光,对他来说漫长无比,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饭时间,他就已经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到了便利店,却发现他的预算,只能买得起一块三明治。
“我这辈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在便利店买不起自己想要的东西。”
坐在台阶上吃着千挑万选的便宜午餐,田北辰有些煎熬。
熬了9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下班时间。
当田北辰疲惫不堪地准备下班时,却发现自己的同事,竟然还要赶去做夜班。
“一份薪金才5千多,哪里够,要多做一份工作,每个月就可以多赚3、4千。”
田北辰感到不可思议:“你们当自己是超人的?每晚只睡五六个小时?”
同事显然习以为常:“我们都一样,每天都工作十七个小时。”
这种超强度的加班,让过去座右铭是“如果你今天感觉还不错,你将会被人淘汰”的田北辰都感到不人道:
“很恐怖,我现在已经累坏了。”
回到住处后,田北辰仔细算算每日开支,为了能省点钱吃好的改善生活,准备做点什么。
他想到从节流入手——找一间更便宜的板间房。
但跟着中介看过房后,田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小耳朵。
光是一个没有任何遮挡物、设施简陋的床位,要600元一个月。
而有格挡的,空间一样狭小无比,房东开口就要价1500元到2000元一个月。
在散发臭味的厕所上方,还有一个隔间,据说以前还有人住在那儿。
想洗澡,水得自己烧;在这里,连热水器都是奢侈物。
就这种墙皮随时会脱落,又脏又乱,毫无隐私可言的地方,竟然还供不应求。
当田北辰问原因时,中介淡淡地说:
“很多人搬出去后,外面的租金上升(太快),就只能搬回来住。”
言外之意,无外是:你不租,多得是大把人要租。
面对这样的环境,田北辰只好放弃了自己节流想法:“这哪里是给人住的房子。”
第二天上班时,他沉默地搬运超重的垃圾,还要对垃圾桶中的碎玻璃,尖锐断木小心翼翼。
到了中午时,他开始问同事附近有没有低于20元的饭。
田北辰自己都没有发现,当他处在一个清洁工的位置时,思考模式都开始变得像个穷人。
在这种环境下,他和刚开始加入节目前的自己判若两人:
“如果要做一个月或半年,我未必有斗志。”
我们被各种励志精英不断灌输某种想法,总以为只要拥有“富人思维”和斗志,就一定能改变命运。
但返贫的田北辰,恰恰证明:有时,精英的“富人思维”是多么的无力。
“很奇怪,我这两天只是考虑吃东西,我完全没有什么盼望,我努力工作,只是希望吃一顿好的。”
本自信满满,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清洁工工作的田北辰,体验了两天便退出了。
对他而言,这种再努力也没有盼头的日子,起码还有个期限。
但对那些永远在死胡同中努力的人们来说,大多数人,也只能继续麻木地忙碌下去,煎熬着每一天。
乔治·奥威尔曾说:“贫穷的本质就是消灭未来。”
当一类人的收入掉入一定水平之下,就会有另一类人理所当然地来对前者进行说教。
事实上,世界上有即使努力了也无法得到回报的人,有想要努力却无法努力的人,有因为过于努力而身心崩溃的人,也有在努力之前先被浇一盆冷水的人。
但那些爱说教的人,没有亲身的体会,就想当然的为别人贴上标签:你们不够努力。
在离开节目时,田北辰曾说过一句让人印象十分深刻的话:“这个社会是极度严厉地惩罚读不成书的人。”
让人不由想起,曾有一位作家寄语儿子写道:
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就,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拥有更多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
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
成就感和尊严,能给你快乐。
《亲爱的安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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